听闻说话的人是黑脸宋清后,众大臣皆莫名地松了一口气。宋清虽只是小小的京兆尹,性子却刚正不阿,铁面无私,敢于直言纳谏,说话比郑子庵还直接。
虽是小小文官,却有一身铮铮铁骨,不怕得罪任何人!
“天子之下,一切皆有法可循,沈国公和丞相各执一词,为避免偏听而冤枉任何一方,此事究竟如何还需进一步查证过后,再做定论。为以示公允,不论他们的身世,皆当作普通平民的身份来裁定,最终依照地方刑法,为自己所犯的过错接受惩罚。”
郑子庵沉默了一下,什么也没说。
“不可。臣不同意!”沈敬听完后,老脸涨得通红,律法严苛。
这无疑对沈超更不利。
“沈国公,难道你也认为是沈超有错在先?”宋清正气凛然地反驳,毫不畏惧国公府的势力。
“你与郑子庵是多年好友,谁知道你不会徇私枉法,包庇故友的女儿?”
正在僵持之下,殿门口突然传来一道邪魅冷冽的梵音,好听却带着一股肃杀之气。
“今日的朝堂好热闹,看来本王错过一场精彩的好戏了。”
随之,一道红色身影飘然而至,登时立在大殿中央,妖冶的红衣,略显冷白的容颜,诡异地交织在一起,如仙似魔,就连久居高位的景帝在他面前,亦不能分得半点光华。
此人正是权倾天下手握重兵的九皇叔……宗政墨,性格乖戾嚣张,有事上朝,无事十天半月都不会上朝。
握在龙椅上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,景帝眼中的冷光快速闪过,面上却笑道:“九弟,你今日上朝,可有什么重要的事?”
宗政墨俯身微微一拜,慵懒道:“臣弟参见皇兄!皇兄日前命臣弟彻查鼠患一事,已经有了结果,故而特来告之。”
“凶手是谁?”景帝抬手示意宗政墨继续往下讲,比起沈超这档子烂事,景帝更关注鼠患一案的进展,不知宗政墨将交给他一份什么样的答案。
“五年前,京都曾发生过大规模的鼠疫,皇兄将此事交由沈国公,全力消灭京都的老鼠,在短短数日之后,沈国公将老鼠悉数清除。但实际上是,他只杀死一小部分老鼠,大部分老鼠被他驱至京郊的梅岭山。”
沈敬一片茫然,怎么又扯到他当年灭鼠的事迹?
“你查到了什么?”景帝眼中一抹幽光闪现。
“梅岭山沼泽丛生,属阴冷之地,而且常年生长着一种叫血梅的树木,这种树一年只有七天的花期,开出妖艳的红花,随风散发出淡淡的异香,恰巧梅岭山的老鼠对它有特殊的依赖,每逢开花之际,都会大量聚集在此树周围,直到花期结束后,才会散去。”
宗政墨薄唇微掀:“皇兄去年从北地引入一批红梅树,种植在宫中,它们实际上就是梅岭山的血梅,前几日刚好是一年一度的花期,便引来了大规模的老鼠,造成鼠患成灾,七日花期过后,老鼠自然消失。”
沈敬此时已经是冷汗淋漓,哪还顾得上替儿子喊冤,泪哭道:“皇上,此事不关臣的事啊,臣搬回来的确是北地的红梅呀。”
景帝想到,去年到北地见到满山的红梅花开,觉得那片妖冶的红形同爱穿红衣的宗政墨一样碍眼,遂起了私心,将它们移到宫中,圈养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。
但怎么就成了梅岭山的血梅树?
“北地距京都千里之遥,加上护卫不力,大批的红梅树没有一棵幸存,沈国公为了交差,自作主张从梅岭山挖来了一批相差无几的血梅树,移栽到宫中,臣弟没记错的话,皇兄寝宫中的血梅树最多。”宗政墨的言下之意,此一为天灾,此二位人祸。
三言两语,就将此事引到沈国公身上。
“沈敬,五年前你告诉朕,京都中的老鼠全被灭掉,是否全被赶到梅岭山?去年朕命你移栽的红梅,是否被你换成了梅岭山的长像相似的血梅?”景帝大怒,咬牙切齿问道。
沈敬艰难地抬头看着景帝,眼皮跳了跳,倏地重重磕在地上,甘心认罪道:“臣知罪,臣无意间犯下此等大罪,万死难辞其咎!”
“你确实罪不可恕!沈敬失职间接导致宫中鼠患,官降五品,罚俸三年,其子交由京兆尹宋清查明事发经过后,由宋清依律法处置。”景帝当机立断,拍案立定,语气坚决,不容人置喙。
这分明就是有心偏袒呐!寻常人恐怕早就斩首示众了!
“皇上英明!”众臣跪首。
宗政墨嘲讽地扯了扯嘴角,见事情尘埃落定,达到他的目的后,犹如鬼魅般地飘走了。
景帝当然不会听信宗政墨的一面之词,事后派人调查之后,结果与宗政墨所说的几乎一样,太医院甚至用老鼠做了试验,栽在寝宫周围的血梅确实能引来老鼠。
大怒之下,将满宫的血梅斩草除根。
虽然知道鼠患的真凶是谁,却查不出任何实证,根本无法轻易动他,正好有此台阶下,沈敬首当其冲,躺枪了。
而沈超和郑媛的事由宋清来处理,郑子庵并无多大异议,沈敬虽是满腹的愤懑,这个节骨眼上,也不好发作,只得生生咽下这口恶气。
当郑媛睡到日上三竿的时候,朝堂上的争论已经落幕了。
微微动了动身子,浑身酸痛,这才发现她昨晚抱着蒲垫在佛堂睡了一夜。她坐起身子,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佛像,过了一会儿,郑媛放下手中的蒲垫,双膝跪在蒲垫上,对着佛像虔诚地拜了三拜。
心中默念,祈了一个心愿。
她前世不相信神鬼佛陀之说,但却穿越到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时代,让她对神灵有了一丝敬畏。
没过多久,青黛偷偷地来看她,还藏了一些食物带给她。同昨晚一样,她刚拿起点心,还来不及塞进嘴里,同样不知从哪来的黑衣人影,瞬间飘过,然后她的点心全没了。
“混蛋!真当姑奶奶好欺负呀,你们等着,等老娘出去,也让你们饿三天三夜!”
郑媛腾地一下站起来,跑到门外,双手叉腰,对着虚无的空气破口大骂起来。
“小姐,别生气了。气坏了身子可不好,府里的影卫只听相爷和大公子的调遣,你也别怪他们了。”青黛缓缓摸着郑媛的后背,替她顺了顺气。
“哼。”郑媛冷哼一声,“那为什么国公府的人打上门时,他们没有一人出来护卫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