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勉强笑了笑，简单和他打过招呼，给陈子尧和父亲沏上好茶，礼貌地坐在一旁听他们谈谈讲讲。

　　父亲当年是名校金融系的教授，退休以后却不再碰自己的专业，反而研究起诗词字画来，收藏了很多名家名作。陈子尧见多识广，几番高谈阔论都让父亲频频点头。

　　我爸那性格，不是真佩服，他还点不下来那个头。

　　中午父亲留他吃饭，他痛快答应，一点都不推让。父亲今天很开心，等阿姨回来，过去和她说了好一会儿，让她烧了一大桌子菜。

　　客厅里只剩下我和陈子尧两个人，气氛有些尴尬。

　　他随手从口袋掏出一个精致的雪茄盒来，想了想，又放回去，对我笑了笑说：“看来你对我昨天的义举还是耿耿于怀呀！”

　　我想到昨晚就生气：“流氓，我是有老公的人，请你对我放尊重点！”

　　他摇头，凑近我笑道：“流氓？看来我不做点流氓该做的事情，还真对不起这个称号。所以你要不要跟你老公离婚？跟我在一起？”

　　我无语，抽身去厨房帮忙，没想到云姨偷偷跟我说：“教授平时好寂寞，子尧常来看他，和教授很谈得来。”

　　哦？我得找机会跟爸爸谈一下，这样的人还是少来往比较好。

　　菜摆上了桌子之后，爸爸很高兴，但还是没忍住对我说：“哪天带远山回来吃个饭吧？多久不见他了。”

　　我低头答应了。

　　父亲是喜欢远山的，当初我和远山谈恋爱的时候，远山特别愿意来我家，喜欢吃我妈做的饭。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，也许是结婚以后太忙了吧，远山来的越来越少来了，偶尔来了也急着走。妈妈病逝之后，他上门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。

　　我这样想着，被父亲敲碗，说吃饭不准走神。又看了满桌子的菜，有一碗栗子烧鸡，他忙把碗里的栗子都挑出来，说：“栗子不能吃栗子。”

　　几个人都笑了。

　　我也笑，一边笑一边默默吃着父亲夹到我碗里香喷喷的鸡块。

　　其实我是爱吃栗子的，但就因为名字里带了个栗子，父亲说不能自己吃自己，所以总不让我吃。父亲把栗子拣到自己碗里，笑眯眯地开始享用起来。

　　过了一会儿，云姨让我和父亲去厨房，试试她的新菜。等我们再次回来，我重新捧起碗来吃饭，突然一口咬到个又香又软又糯的东西，我一怔，原来是个栗子。一翻碗里，鸡块下面还藏着两个栗子。

　　我抬头看去，正撞见陈子尧饶有兴味地看着我。

　　这栗子肯定是他夹到碗里的，我有点窘迫，既不想吃，也不好夹出去，不由得恼怒地瞪了他一眼。

　　他看我瞪他，并不生气，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。

　　饭中，父亲和陈子尧又谈起古代字画来，两个人都见过不少真品，谈得十分投机。

　　谈兴正浓之际，陈子尧想起了什么，问：“老师，我听说您收了一幅元代黄公忘的晚春山居图，是真的吗？”

　　父亲突然沉默了。

　　过了好久，他才摇头道：“都是谣传。这幅图我见过赝品，也算是绝妙了，但真品从未见过。”

　　我正在小口啜着阿姨新创的白玉翡翠汤，听到这里，心中一咯噔。

　　黄公忘的晚春山居图吗？

　　父亲明明是有的。